林绮换回了睡衣，坐在房间里沉思。 她想找人聊聊，却发现并没有人能与她聊这个话题。 她觉得，周越可能的确有点喜欢她。 如果不是，那周越的手段就太高了。 林绮细数了一下长久以来两个人的一些接触，虽然有一些不值一提，但有一些在外人看来必定是过于亲密的。但以前种种，就算他们那么几次睡在一张床上，多少都是有原因的。 虽然以前有过“周越喜欢自己”这种感觉，但做人不能那么普通还那么自信。林绮又想着两个人一起长大，这样的相处早就习惯了，可能是她想多了，但刚刚……完全毫无缘由，她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头皮发麻。 总不能是因为看她穿那身礼服好看，所以他忍不住靠得这么近吧…… 林绮没想通，导致今天的晚饭吃得异常沉默。平常都是她没话找话，今天她不提起话头，那餐桌上自然是一片安静。

林绮偷偷抬眼看周越，发现他神态自然，吃得正香，她只好也埋头吃着。

晚饭后，他们在房间里做作业，林绮又忍不住偷瞄周越，这一回被抓住了。 周越：“干什么？” 林绮紧闭着嘴，故意不理他。 周越扬了扬眉，没有再追问。 如今，林绮已经能熟练地弹奏《月光曲》，就算偶尔谱子没能及时翻页，肌肉记忆也能让她顺利地接上，明天的元旦文艺会演应该没问题，她又紧张又松了口气。 晚上做仰卧起坐的时候，林绮突然就觉得平常很正常的事，现在哪儿都不对劲。每次用力起身后，对上周越的目光，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僵住，又过了两分钟，脸就彻底木了。 她不做了。 她作势要站起来：“不做了，明天就表演了，不差这一天了。” “好。”周越很痛快地松手，把她从垫子上拉起来。 站直后，林绮猝不及防地问了出来：“之前我试礼服的时候，你为什么忽然那样？”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。 其实她想问的是：你是不是喜欢我？ 周越随意地看了她一眼，继续收垫子：“一晚上就在想这个？” 林绮咳了两声：“嗯。” 周越把卷好的瑜伽垫放回柜子里，踢了踢林绮的小腿，答非所问：“十点半了，洗澡睡觉。” 她瞪着他，还想问些什么，他打了个哈欠，把她推出房间，关上了门。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。 …… 元旦文艺会演安排在晚上，学校在操场上搭了一个舞台，草坪上已经放满了椅子，从台上看过去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。 今天的云层很厚，抬头看不到月亮，令人庆幸的是看起来并不会下雨。 舞台的光线很充足，操场上的灯也都亮了起来。到了晚上七点，所有人已经就位，校长最先走上了舞台。 白天排练了一下，林绮现在没有心情紧张，只觉得礼服让她的上半身过于寒冷，她高估了自己的抗冷能力，低估了冬天的夜晚。 由于她的外套都比较休闲，林绮怕穿在礼服外面不好看，就未经周越同意，从他衣柜里顺走了一件西装外套。如今这件西装外套披在身上，除了好看，并没有别的作用，她疯狂地摩擦双臂，为了产生热量。 林绮问身前的同学：“同学，现在是哪个节目了？” 那个女生探头探脑地看了看，回她：“是街舞社的节目。” 林绮算了一下，大概还有三四个节目才轮到她。 老师对她寄予厚望，原本想让她压轴，但她无情地拒绝了。她诚实地告诉老师，自己很容易紧张，越到后面越紧张，越紧张越容易出错。 老师回想了一下她艺术节的表现，妥协地把她的节目往前调了一点。 周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也有一小段演讲，因为真的是很小一段，老师也没要求他穿正装，所以他穿着校服，全程脱稿，林绮总觉得他在往这边看。 结束演讲后，周越下了台，重新绕到上台的台阶，看到林绮后，拧了拧眉。 “什么时候拿的？”周越把自己的冬季校服外套脱了下来，没理旁边的人投来的目光。 林绮吸了吸鼻涕，回答他：“早上……” 周越把外套递过去，催促道：“穿这件。” 林绮把西装脱下来，递给周越，他接过来套上了，大小正好，没有穿在她身上时的那种宽松感。 校服带着周越的温度包裹上来，林绮终于没有那么冷了。 果然，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这种事不适合她——不是把自己热到了，就是把自己冻着了。 看到周越离开，林绮前面那个女生转过头来，试探地问道：“那个是周越？你们关系很好啊。” 林绮心想，怎么大家都觉得我们关系好，很明显吗？ 林绮：“嗯，老同学了。” 那个女生原本还想问，周越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林绮从周他那儿拿的衣服，怎么听怎么不对，但又觉得她和林绮、他都不熟悉，好像没什么立场问这种问题。 于是，她瞄了林绮几眼，又转回头去了，没多久就轮到林绮上场了。 …… 周越回了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，坐在了董昊深边上。 董昊深奇怪地拉了拉他的外套，问：“哪儿来的西装，你刚才不是还穿着校服吗？” 周越扯回他手里的外套：“你管呢。” 董昊深翻了个白眼：“干吗，谁惹你了，这么暴躁。你不冷啊？” 周越：“没。不冷。” 他一点都不冷，反而出了汗。 第三十二章 试探 林绮晚上发挥得非常好，几乎没有一点卡顿和错音，一首晚自修下课铃，硬生生让同学们遗忘了被学习支配的恐惧，感受到了月光的宁静、梦幻，学校的大树在风中摇着树叶，仿佛也在配合她的演出。 最后一个音落下的那一刻，全场掌声、尖叫声不停，林绮抱着一位同学送上来的花束向台下鞠躬，突然觉得有一种圆满和感动。 由于上台之前，她把周越的外套放在了一处，但表演完是从另一头下台，她不得不重新绕回去拿衣服。路上，她碰到了不少人，都善意地偷看她，还有和她打招呼夸她的，弄得她很不好意思。 林绮想，可能这就是周越每天的日常。 她回到上台的地方，找了一圈，却没看到外套。 有人拍了拍她，是还没上场的其他演出人员，那人问：“是不是在找一件校服外套？” 林绮赶紧点头：“对的，有看到吗？” 那人回道：“之前那个高三的周越过来拿走了。” 这位同学大概不是高三的，只认识周越，认不出她这个周越的老同学兼“八卦对象”。 林绮的手机也在外套里，她缩着脖子苦恼，犹豫要不要去十一班找周越，但她现在穿得如此招摇，真的是哪儿都不想去。 今天她戴了隐形眼镜，但还是习惯性地眯着眼到处看，踌躇地向操场走了两步，没想到身上一下子被温暖包裹了。 她蓦然回首，看到了稍稍喘着气的周越。 “乱跑什么？” 林绮连忙说：“没有，我回来找外套。” 周越把她手上的花接了过来，让她把外套赶紧套上。 林绮冷到浑身发抖，赶紧把两只手都伸到袖子里，把校服的拉链也拉到了顶上，宽大的校服配着下半身的长裙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 怕林绮还是冷，于是周越拉着她往宿舍走。 去往宿舍的路上要路过一片小树林，这个时候小树林里也算热闹，有一些人逃了演出，过来开小差。 泛着蓝色波光的裙子和红色的玫瑰花束实在是太夺人眼球，不少人的目光投了过来，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。 周越冷眼看了过去，神情凌厉，对方怵了一下，讪讪地一笑，放下了手机。 林绮从外套里拿出自己震个不停的手机，发现自己的微信已经爆了，不算收到的消息，光是新的好友申请就有二十多个。 林绮还在犹豫要不要加，周越已经拿过她的手机，替她全部删除，然后装作要看她的消息。 林绮果然上钩，气得捶他：“拿过来，这是隐私，快还给我！” 周越把手机还给她，看着她问：“我不能看吗？” 林绮腹诽：你是我的谁，你就看我手机。 周越又说：“可是你还看我的视频。” 这是一码事吗？！ 林绮说不出话了，她又想起了那天的尴尬。 他们走到女生宿舍门口了，周越把花还给了林绮，让她赶紧上去换一身衣服。 林绮上楼，换衣服，取隐形眼镜，卸妆，洗脸，一套流程走得飞快，等她下楼的时候，就看到周越已经和宿舍阿姨聊上了。 “……真有气质，小帅哥有福气。” 周越：“嗯，会的。” 林绮走近之后，奇怪地看着周越：“会什么？” 那个阿姨先接话了：“小姑娘头发扎起来和刚刚真不一样啊。” 林绮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。 林绮把外套还给周越，他大概也有些冷了，换衣服的动作很快。 等他套上衣服，两个人一起往校外走，林绮又问刚刚那个宿舍阿姨说了什么。 他顾左右而言他，问她还回不回去看演出。 她说不看了。 她还在好奇：“你别岔开话题啊，阿姨说什么了，这么神秘？” 周越：“回家吧。” “周越！”林绮气急败坏地叫道。 周越站住了，静静地看向她。 她深吸了一口气，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往外挤：“你是不是……” 说了一半，她好像觉得有点尴尬，疑心是自己自恋了，又摸了摸鼻子说：“算了，当我……” “啊。” 林绮被这一声打断了，愣住：“啊？” “啊。” “啊？” 两个人像傻子似的在那儿“啊”来“啊”去，林绮哭笑不得：“你啊什么啊？” 周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往前走近了一步，脚尖抵着脚尖，垂着眼和抬着头的林绮对视着。 在林绮越发莫名的眼神中，他忽然说：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 林绮先是疑惑地歪了一下头，下一秒睁大了眼睛，不敢置信地看向周越，满脑子都是“周越真的知道她想问什么吗？”，她觉得这场景莫名其妙到快要让人爆炸。 说完那一句，周越又有些懊恼似的皱起眉，转身岔开话题：“回家吧。” 林绮脚步僵硬地跟在周越身后，有些不确定他刚刚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，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情，毕竟自己想想是一回事，真的从周越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。 …… 林妈又出差了，家里安安静静，熬了一晚上，最后还是林绮先撑不住，敲响了周越的房门。 他又像上次那样，房门拉开一半，靠在门框上低着头看她，就是不说话，这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房间里搞了什么鬼。 来敲门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，在看到周越之后还是塌了，她一时无言地和他大眼瞪小眼。 就这么瞪着瞪着，林绮也不耐烦了，她清嗓，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：“所以你承认了？” 他沉默了一下，那瞬间的沉默让她心惊肉跳，然后她听到他反问：“承认什么？” 最后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，他看着她，思绪万千。 不够，还不够……至少现在还不能…… 在学校，他的人气是毋庸置疑的，无数少女对他的同班同学表示羡慕，羡慕她们和他离得近，每天一起上课，低头不见抬头见，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。 但谁知道，真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林绮和周越，而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也不是林绮，而是周越。 他一直很庆幸自己能住在林绮家里，这等于他半条腿已经踏进了她的生活，而他只是希望她习惯他的存在，能永远陪在他身边。这不算光明磊落，但也不是机关算尽。 他不敢太出格，怕吓到了她，怕破坏了她和他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。 林绮总是对自己的优秀不自知，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她的优秀，她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，而他对此并没有办法。 听周越这么说，林绮舔了舔嘴唇，一下子又说不出话来了。 “呃，哦……”一句话在舌头上拐了十八个弯，她还是没说出来。 周越把门全部拉开了，轻轻按住她的手，轻轻地问：“你要说什么？” 林绮望天：“啊，没有，也没什么要说的。” 周越一用力，她被拽进了房间，顺着力度被压在了墙上，不小心触到灯的开关，房间里暗了下来。 林绮看着月光下的周家月亮，看着对方安静的目光，受到蛊惑一般在炽热的呼吸中闭上了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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