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整个六皇子府都知道，新来的沈孺人得了殿下的“恩宠”。

我特意命人送去了最名贵的珠宝首饰，最华美的绫罗绸缎，甚至把我书房里一盆据说是前朝遗物的兰花都搬到了她的院子里。

府里的其他女人，眼睛都快红得滴出血来。

我坐在凉亭里，听着手下心腹暗卫“甲一”的汇报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“殿下，李孺人已经在去往沈孺人院子的路上了。”甲一的声音毫无波澜。

“嗯。”我端起茶杯，吹了吹浮沫，“让她去。我倒要看看，我这位‘恶毒’的美人妾，打算怎么唱这出戏。”

李孺人是我后院里最不安分的一个，仗着她爹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，平日里骄横跋扈。我把沈玉凝捧得这么高，她要是能忍住，那才叫怪事。

这是我对沈玉凝的第一个试探。

我要看看，她究竟是只有一腔孤勇的蠢货，还是一个真正能与我并肩的盟友。如果她连后宅这点风浪都摆不平，那她口中的“灭沈家满门”，不过是个笑话。

甲一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。

我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，沈玉凝院子的方向，果然传来了争吵和器物破碎的声音。

我慢悠悠地起身，踱步而去。

还未走近，就听见李孺人尖利的嗓音：“沈玉凝！你别给脸不要脸！不过是个妾，凭什么占着殿下赏的‘春风苑’？你给我立刻搬出去！”

我站在月亮门后，没有进去。

透过镂空的窗格，我看到沈玉凝正坐在堂中，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银剪，修剪着一盆花的枝叶。那盆花，正是我送去的前朝兰花。

而李孺人，带着七八个下人，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，地上是一片碎裂的茶杯瓷片。

沈玉凝头也不抬，淡淡地开口：“李姐姐，这院子是殿下赐的。你要我搬，是想违抗殿下的意思吗？”

“你少拿殿下压我！”李孺人气得发抖，“殿下不过是图一时新鲜！你算个什么东西！”

沈玉凝终于放下了银剪。她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到李孺人面前。她比李孺人高挑一些，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，竟有种迫人的气势。

“我是什么东西，轮不到你来置喙。”沈玉凝的声音依旧清冷，“但你今天带着人，砸了我的东西，惊了我的花，这笔账，总得算算。”

她话音刚落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女，突然动了。

那两个侍女，看着弱不禁风，身手却异常利落，三两下就将李孺人带来的下人全部制服，按跪在地。

李孺人惊呆了，她没想到沈玉凝身边竟有会武的侍女。
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？！”她色厉内荏地后退。

沈玉凝没理她，而是走到那盆被惊扰的兰花前，轻轻抚摸着叶片，幽幽地说：“殿下最爱此花。今日受了惊，若是枯了，不知殿下会不会心疼。”

她顿了顿，回头看向李孺人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。

“殿下心疼，我便会心疼。我心疼了，就总得找个人出出气。”她对那两个侍女吩咐道，“李孺人不懂规矩，惊扰了殿下的爱物，便让她在这跪着吧。什么时候这兰花精神了，她什么时候再起来。”

说完，她竟真的转身回屋，关上了门，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
李孺人又惊又怒，破口大骂，但那两个侍女像门神一样守着，她根本走不了。

我站在月亮门后，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。

漂亮。

这一手，玩得实在是漂亮。

她没有和我告状，没有哭哭啼啼，而是直接用我的名头，用我赏赐的东西做文章，把一个“善妒”的罪名，硬生生扭转成了“为殿下分忧”。

既立了威，又向我表了忠心，还顺手清理了我后院的钉子。

更重要的是，她身边那两个侍女，身手不凡，绝非普通人。看来，她带来的“诚意”，不止那枚兵符。

我没有进去为她“撑腰”。她不需要。

我转身离开，对跟上来的甲一吩咐：“告诉厨房，今晚给春风苑加餐。就说，孺人辛苦了。”

甲一愣了一下，随即点头：“是。”

他知道，这位新来的沈孺人，已经通过了殿下的第一次考验。

当晚，我去了沈玉凝的院子。

李孺人还在外面跪着，看到我，哭得梨花带雨，向我告状。

我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：“连盆花都看不好，跪着反省反省也好。”

李孺人的哭声戛然而止，满脸的不可置信。她没想到，我竟会如此偏袒沈玉凝。

我推门而入。

沈玉凝正在灯下看书，见我进来，起身行礼。

“殿下。”

“嗯。”我走到她身边，拿起她看的那本书，是一本兵法。我挑了挑眉，“一个女人家，看这个做什么？”

“闲来无事，打发时间。”她答得滴水不漏。

我把书放下，目光落在她脸上。“今天的事，做得不错。”

她垂下眼帘：“妾身只是不想有人打扰殿下的清净。”

“是吗？”我捏住她的手腕，她的手依旧冰凉。我将她拉近，让她坐在我的腿上。她身体再次僵硬，却没反抗。

“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但更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。你的那些小把戏，最好只用在敌人身上。”

她抬起头，迎上我的目光，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。

“殿下，我们不是盟友吗？”她反问，“妾身的敌人，不就是殿下的敌人吗？”

我哈哈大笑起来。

好一个“我们的敌人”。

我喜欢这个说法。

“说得对。”我松开她，站起身，“从今天起，这府里，你看谁不顺眼，直接处置了便是，不必事事向我汇报。”

这是我给她的权力，也是我的第二个试探。

我要看看，得到了权力，她会变成什么样。是会沉迷于后宅争斗，还是会……继续我们“狼狈为奸”的大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