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永恒之恋”婚庆公司的办公室，坐落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。

巨大的落地窗，精致的装修，空气中都飘着一股金钱的味道。

客户经理张晴看到陈阳时，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完美微笑。

“陈先生，您好。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。”她将一杯咖啡放到陈阳面前，“您在微信上说……要取消？”

张晴的表情有些困惑。

这笔订单是她这个月最大的业绩，总价三十多万，客户爽快地付了全款，没有任何拖泥带水。

婚礼后天就要举行，所有物料、人员都已准备就绪。

在这个节骨眼上取消，实在不合常理。

“是的。”陈阳端起咖啡，却没有喝，只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。

“陈先生，我能问一下原因吗？”张晴小心翼翼地措辞，“根据合同，婚礼前48小时内取消，需要支付总价款30%的违约金。也就是差不多九万多块钱，这对您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陈阳点点头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九万。

就当是喂了狗。

“那……”张晴更加不解了。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。

陈阳抬起头，看着她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

“张经理，我想跟你说个故事。”

他没有添油加醋，只是把事情的经过，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。

从他如何凑钱，到他如何被踢出伴郎群，再到王莉莉那些尖酸刻薄的话。

张晴脸上的职业微笑，渐渐消失了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惊讶，然后是了然，最后是一丝同情和……欣赏。

她在婚庆行业做了这么多年，见过太多为钱撕破脸的夫妻，为彩礼闹翻的家庭。

但像陈阳这样，为朋友两肋插刀，却被朋友背后捅刀的，还是头一回见。

而且，这个年轻人，在遭遇如此屈辱的背叛后，没有歇斯底里，没有到处哭诉，而是冷静地坐在这里，准备用最合法，也最致命的方式，进行反击。

“我明白了，陈先生。”张晴点点头，语气变得真诚了许多，“我为您的遭遇感到遗憾。那么，您的决定是，确认取消？”

陈阳摇了摇头。

“不。”
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看着张晴的眼睛。

“我改主意了。”

“婚礼，照常举行。”

张晴愣住了。

这反转太快，她有点跟不上。

“照常举行？”

“对。”陈阳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，“但是，服务内容，需要做一些……微调。”

张晴瞬间明白了什么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。

她做了一个“请讲”的手势。

“首先，”陈阳伸出一根手指，“原定的‘璀璨星河’主题布置，取消。换成你们公司最基础的‘简约风’套餐。就是那种，只有一块背景板，两排罗马柱的。”

张晴点点头，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。

基础套餐，价格三千八。

“其次，现场的鲜花，全部取消。用最高仿的塑料花代替。记住，要最假的那种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塑料的。”

张晴的笔尖顿了顿，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。

“没问题，陈先生。我们仓库里正好有一批积压的，保证符合您的要求。”

“很好。”陈阳继续说道，“然后是婚车。原定的头车是劳斯莱斯幻影，后面跟着五辆奔驰S级。现在，全部取消。”

“换成什么？”

“换成一辆……五菱宏光。贴上喜字就行。”陈阳的表情很认真，“后面的跟车，就让伴郎们自己想办法吧，我相信他们‘上流社会’的朋友，应该不缺车。”

张-晴差点笑出声，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。

这招太损了。

“还有餐饮，”陈阳的眼神越来越冷，“米其林三星主厨的定制菜单，换成最普通的中式围餐。标准嘛……就按三百块一桌的来。酒水也一样，最贵的茅台换成二锅头，拉菲换成超市里十几块一瓶的干红。”

“司仪，摄影，摄像，化妆师……所有团队，全部换成实习生。告诉他们，这是一次宝贵的实践机会。”

“哦，对了，还有一样东西不能省。”

陈阳补充道。

“现场那块最大的LED屏幕，一定要保证是最高清的，音响效果也要是最好的。这个钱，不能省。”

张晴停下笔，看着自己记下的满满一页“降级说明”，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年轻人，心里只有一个词。

杀人诛心。

这比直接取消婚礼，要狠一百倍。

直接取消，李伟和王莉莉最多是丢脸，婚礼办不成。

但这样一搞，婚礼照常举行，宾客照常到场。

然后，所有人都会看到一场史上最廉价，最敷衍，最可笑的“豪门婚礼”。

那将是李伟和王莉-莉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。

“陈先生，”张晴合上笔记本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，“您放心，作为您的专属策划师，我保证，后天的婚礼，会‘完完全全’按照您的要求来呈现。”

她特意在“完完全全”四个字上加了重音。

“很好。”陈阳站起身，“差价的部分，麻烦你核算一下，直接退到我卡里。”

“没问题。扣除那辆五菱宏光的租车费和实习生的一点点劳务费，预计可以退还给您二十七万左右。”

陈阳点点头，转身准备离开。

“陈先生，”张晴忽然叫住他，“需要我们帮您准备一份邀请函吗？以‘总策划’的身份。”

陈阳脚步一顿，回头，笑了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“我怕他们……不敢让我进场。”

他走出“永恒之恋”的大门，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。

手机上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，和几十条未读微信。

有李伟的，有王莉莉的，还有那些“共同好友”的。

他看都没看，全部删除。

然后，他给李伟发了最后一条信息。

“钱，我不要了。”

“就当是我，送你们的新婚贺礼。”

发完，他按下了关机键。

李伟，王莉莉。

好好享受你们的婚礼吧。

这是我，为你们精心准备的，一场盛大的……葬礼。